Sakusa Kiyoomi

【侑日影】 疤 (上)


日向自己也知道厕所是个危险的地方,去一次仿佛是在历劫,总是遇到莫名其妙的事和人。比如见证影山和金田一国见之间的北一纠葛,比如陷进牛岛和及川岩泉之间的胜负纠纷,又比如和初中第一次比赛时一样遇见影山。

“今天你的胃应该没有问题吧。”日向正从洗手间出来便听到了阔别已久的声音,磁性又温柔。他转头看见影山逆着光,双手插兜站在走廊的另一端,黑色柔顺的头发长了不少,不再是以前的狗啃刘海,脸的轮廓也比以前更加精致,似乎还微微带着笑容,看起来既柔和又凌厉。

“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会拉肚子的的我了。”日向回以笑容,只是怎么看都觉得苦涩。

影山向前走去,站定在日向面前,伸出放在兜里的右手,轻轻揉搓着他的头发,“那不是当然的嘛,boke。”

日向想,影山好像真的改变了很多,动作也变得温柔了,明明以前只会握住我的头用力捏,力气又很大,我都能感觉我的头发被硬生生扯下来,日向想要躲开那只手,现在的他太温柔了,会让人欲罢不能。

“你这不是成熟很多了嘛,影山君。”日向仍旧记着影山那一点就着的样子,稍微刺激了一下他。

果然,影山又抽出兜里的另一只手,顺势就要握他的脑袋,日向抓住空隙向后弯腰躲开,并迅速退到安全距离。

影山的手还停在半空,他顿了顿,最终放了下来。

像是为了化解尴尬,日向捋起袖子亮出手臂上的肌肉,“就算是掰手腕现在我也能赢你了。”

影山也不甘示弱的握起拳头,“要试试看吗?”

日向刚想说话,黑狼更衣室里宫侑窜了出来,盯着影山的眼神可以用凶恶来形容,不过只在一瞬间,宫侑的表情又变得狡黠,自然的把手搭在日向的肩上,带着一脸挑衅的笑容,“小飞雄,可以请你不要找我家主攻手的茬吗?”

影山看向那只手,心里生出些许不快,又被理智的镇压下来,“我并没有,是他先找茬的。”

陆陆续续的,人越来越多,走廊变得嘈杂起来,直到工作人员前来提醒该准备出场了,日向和影山再也没有说上话。

握手,鞠躬,“请多指教。”

哨声响起,日向和影山这一次隔网相望,终于成了对手。

开局影山发球,他将手上的球快速转动两圈,向空中抛出,从球场最侧边助跑起跳,在空中深呼吸保持身姿,用尽最大力度将球轰向对面的边角线,解说员激动的呐喊着影山的名字,

“影山选手在最近的世界选手权大赛上从法国队手中连续夺得5个发球得分,真是后生可畏啊!”

超快的球速伴随着旋转从BJ队员的眼中划过,像流星一样转瞬即逝,可日向如同知道落点似的出现在球的前方,不偏不倚的砸在日向不再纤细的手臂上,有些红了,球飞向二传所在的标杆,缓冲了球速与旋转,日向的身体向前跪地,

“立刻起身立刻起身,要更快一点,”

日向马上开启下一步动作,站起身来立刻从后排助跑,宫侑看准时机将球传出,

“那么首先正式打个招呼吧,”脸上的神情是抑制不住的骄傲与炫耀。

“坚硬的地板助我一飞冲天,”日向在三米线前起跳,比以前更快,跳得更高,AD的拦网迅速跟进,宫侑就像是把球直接放在日向的最高打点上,在空中日向看清对面的布局,没有犹疑的将球扣在了接近底线的地方,BJ率先拿下一分。

观众席爆发出惊天的呼喊,“那是谁,跳得好高””节奏好快啊,也太强了吧。”

影山的眼神穿过队友与球网落在被团团包围的日向身上,炙热又迫切,即使日向现在背对着他,影山仍旧能想象得出那个呆子的笑容有多灿烂。宫侑站在日向对面,他当然注意到了影山这明目张胆的目光,不甘示弱的也直勾勾的盯着影山,眼神里带着警告,带着对日向的占有欲。

“这个位置,这个角度,这个时机,分毫不差。”宫侑再次将球传给日向,两人默契的使出进化版的怪人速攻,这个占据他整个青春年少的人,影山觉得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日向,当然还有这个与他一同开拓出来的怪物速攻,影山判断好球的落点,可即使追上了球仍然弹出了界外。

“这是高中时代,让众多拦网手哭泣的怪人组合,一模一样的超快速进攻……”整个场馆传来解说员因激动而颤抖的声音。

影山不甘心的扯了扯嘴角,“嘁。”如果说刚刚宫侑的眼神是警告,那么现在他的眼神就是无言的宣战,他知道宫侑在用行动告诉他,怪人速攻连接的不一定是影山飞雄这个名字,与日向之间不言而喻的默契他也可以拥有。

日向充分发挥了诱饵的特性,将AD的拦网彻底搅乱,BJ很快迎来了局点,影山将球传给了罗梅罗,看准对面的无人的空隙,罗梅罗将球扣了下去,可下一秒日向就出现在那里,接完一传日向开始大幅度移动,影山昼神罗梅罗紧跟日向,佐久早将球传到日向手中,日向在空中没有扣杀,而是快速转身将球拖向宫侑的位置,宫侑扣杀得分,最终BJ以25:20成功拿下第一局。

中场休息时间,BJ的气氛可谓是热烈高涨,黑狼助带动着拉拉队引得全场欢呼,且不说有木兔这个活跃者,就连佐久早也难得的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宫侑更是毫不掩饰的热情拥抱着日向。相比之下AD这边倒是沉稳得多,影山坐在椅子上将手中的运动饮料一饮而尽,汗水也因剧烈运动的突然停止而聚集,最终大颗大颗的滴落在地板上,他拿起旁边的毛巾胡乱的擦着脸,最后干脆将这个头盖住,抬起头时眼神默默的撇向那一抹橙色。

“那个,就是所谓的忍者吧。”罗梅罗指了指对面的日向突然开口道。

牛岛,星海甚至于影山几人都面面相觑,一副不太明白的样子。

“什么啊,同为一个国家的人怎么能不知道忍者啊,我儿子可是看了他的比赛才开始打沙排的。”罗梅罗的语气里带着令人无法相信的震惊与差异。

“忍者是指他的接球方式吗?”影山问道。

要说对日向的熟悉程度,影山决对是有发言权的。起跳的高度、助跑的速度、横跨的幅度这一切都是在他的见证与较量中搭建起来的,可就在刚刚影山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所了解的日向已经停留三年前,而现在他是巴西沙排里人气爆棚的“忍者”;是可以配合队友打快攻的二传;是一传可以用完美来形容的接应;是可以随意变换球路的攻手。日向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叫喊着要自己传球的菜鸟,那个笨蛋在自己不知道的时间里铆足了劲儿,一个人走过了很长很难的路。

日向的身上总是带着无限的可能性,受此影响,影山不服输的胜负欲这也迫使他不断向前,第二局影山自己为自己加冕,更加强劲的发球,组织胁迫队友发起反攻,最终以25:21扳回一局。

宫侑有些懊恼,并非是因为影山,而是因为日向,“这都是翔阳你的错。”

“啊?”正在喝水的日向不明所以。

“是你把飞雄唤醒了,是你和乌野,让那个只会一味揣测攻手心情的乖宝宝意识到自己可以为所欲为。”

第三局,宫侑也不甘示弱的展示着6年来不断磨砺的“三刀流”,6步跳发、4步跳飘、4步跳发轮番轰炸,在赛场上宫侑毫无疑问是盛气凌人的,面对影山则更甚,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第一二传手,最佳发球员还有日向翔阳。

第四局BJ以26:24结束比赛,总比分3:1,黑狼成功卫冕冠军,这是一场势均力敌,酣畅淋漓的博弈。

“不管是十年二十年,打败你的一定是我。”聚光灯下,影山脑海里浮现出曾经日向的宣言,他达成得很干脆。

列队,双方选手握手致意,日向在队伍的末尾,影山看着他的步伐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站立在自己面前,他就像发光的星体,不受任何干扰的,不断前行。日向朝他伸出手,这个经历过无数次的场景此刻在影山眼里就像了加了特效的慢动作,他也附上日向的手,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透过喧闹的人群,影山终究没能忍住,语气里带着欣慰与失落,轻声说“你来啦!”

“嗯,我来了!”



说起来两队队长也算是多年的好友,BJ的庆功宴也自然而然的邀请了AD,日向突然有些不想去,打比赛时可以专注的将所有往事都过滤,可一旦放松下来,日向还没有做好可以与影山正常交流的准备 ,奈何队伍的情绪高涨,都说着“今天的MVP怎么可以不到场呢?”,日向也不愿泼大家的冷水,迅速冲完澡换上预备的常服,走向酒店门口。

宫侑就坐在酒店大堂,他朝日向挥了挥手,“小翔阳,这里。”

听到呼喊,日向加快脚步走去,“诶,侑前辈,你还在这里啊,没有去吃饭的地方吗?”

“当然是在等你啊,队长说一定要把你抓过去。”宫侑语气轻快,满眼笑意的说道。

“我都说了会去的嘛,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队长也真是的。”日向无奈的用手挠了挠头发,尴尬了笑了笑。

影山也姗姗来迟

“那为什么一开始不想去,是因为飞雄吗?”宫侑的笑容戛然而止,帅气到精致的脸庞上划过一丝悲伤。

日向没有回答,摸着头发的手也不自然的垂下,整张脸拧在一起,完全没有平日的风采。

如果说球场上宫侑是热烈张扬的,那么面对日向时他却是小心翼翼的,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宫侑深呼吸一口气,整理好情绪,又换上日常嬉皮笑脸的姿态,伸出手去捏日向皱成一团的脸颊,“好了,我开玩笑的,快点走吧,不然队长就要打电话轰炸了。”

“滋滋滋…”,桌子上新鲜的肉片经炭火洗练,本就香气四溢,又因椒盐辣酱的增色,变得更加入味,在烤盘上发出声响,这大概是最称心的慰劳品,运动员们大快朵颐,举杯庆贺,包间里很快变得热闹起来,日向把自己缩在角落里,看着眼前的美食,却怎么也提不起胃口,宫侑也不在意,自顾自的往日向的盘子里夹肉,“小翔阳,要多吃一点,肉类是补充蛋白质必不可少的。”

“谢谢侑前辈,侑前辈你也吃啊,别一直给我夹嘛!”

“哼哼,小翔阳可是我最得意喜欢的攻手,我当然要照顾好小翔阳咯。”

“哈哈哈,侑前辈你好有趣。”

影山坐在餐桌的另一端,心不在焉的喝着饮料,他似乎也没什么胃口,只是不断克制着,忍耐着,压抑着内心的不安,默默注视着两人之间在他看来是亲密的动作。

日向好像能明白佐久早前辈为什么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密闭的空间里不断呼出的二氧化碳让整个房间的温度升高不止一倍,又充斥着烤肉的香味,酒精的辣味,日向觉得有些呼吸困难,起身不留痕迹的推开又关上了包间的门。

“啊,果然还是外面的空气舒服。”日向走出酒居屋,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转身坐在身后的秋千上。

这家酒居屋坐落在小巷里,完全看不出是处于仙台市市区,与外面繁华的街道喧闹的人群好像格格不入,周遭很安静,除了秋千因为晃动打出吱呀吱呀的响声,还有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日向。”

日向闭着眼享受着片刻的安宁,他听见脚步声停在了他的面前,还有这个永远铭记于心的声音。日向没有说话,只是睁开紧闭的双眼,影山穿着黑色的外套,和乌野一样的颜色,仿佛时间倒转又回到2013年的夏天。

高中联赛县内预选赛,乌野凭借影山和日向的怪人速攻一路披荆斩棘闯入半决赛,最终却在对战青城的终盘赛点上,被三人成功拦网快攻而输掉,日向因此非常自责,同时也是第1次在东京合宿时日向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用以往的方法打快攻,向影山提出了这一想法,当时的影山却认为日向现在需要磨练的是其它基本功,

“扣球不需要你的意志,我会给你传出无法被拦下的球,”

“可是,对战青城最终不还是被拦下了吗?我可以看到我能看到耸立在高墙后的风景,”

两人谁也不服输的争执着,甚至到了大打出手的地步。在各自冷静的两周后,迎来了第二次东京合宿,影山给日向的传球发生了变化,

“球飞过来了,然后,会停下来,”

“影山这家伙和以前不一样了。”这是日向第一次对影山产生除独裁以外的其他的情绪,影山一直被称为天才,可只有日向知道,这种被誉为神一般的传球,影山自己在无人的角落里练习了无数个夜晚,越是在艰苦中成长成功之人,往往由于心理的阴影,会导致脱离轨道的偏差,也是第一次日向读懂了影山别扭性格背后的孤独。

日向开始眷恋这双让他飞翔的手,无论多少次,影山都会用这双手支撑着日向的背后,他们一起赢下预选赛,半决赛,决赛打进了梦寐以求的全国,对影山的感情也在这过程中发生了质变,日向是个坦率的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浪漫也跟他沾不上边,就在某个训练结束后的傍晚,去坂之下的路上,日向怀揣着悸动的心情对影山告白。

“影山,我喜欢你,我知道你肯定会说我在犯傻,但是我有好多好多想说的话,最终都只化成了一句,我喜欢你。”

比起日向的忐忑,影山显得平静很多,他只是牵过日向扶着自行车的手,目光柔和,“我没有讨厌你,那就交往吧!”

日向觉得就像做梦一样,现在他占据在了离影山最近的位置,他们在初升的晨曦中奔跑,在蔽日的树荫下休憩,在西沉的黄昏前相拥,在无人的小路间牵手,在清冷的月色里亲吻,直到影山入选全日本青年强化合宿,

“我先走一步了。”日向才惊觉自己好像沉沦在了影山的时间里,差一点就要迷失自己,这也是爱的一部分吗?那么影山呢,他也会吗?不没有,说这话的影山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日向和影山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排球,日向想总有一天自己可以跟上影山的步伐,可现实却毫不留情的给他沉重一击,日向并不是妄自菲薄的人,而在此刻日向才了解自己与影山的差距到底有多大,如果我无法追上影山,会不会被影山毫不留情的丢下,如果我不由分说的勉强着影山,那他绝对不会回头看我一眼,不要绝对不要。我必须要把握每个机会,接球,扣球,拦网,我要做的还有很多,于是在未被邀请的情况下日向偷偷跑去了白鸟泽,

“离开影山这个二传手,我在你身上看不到任何价值。”

“我知道!”

日向被禁止参加任何练习,只在球场做着捡球员的工作,即使这样日向也充分享受与球的另一种互动,并在此过程中通过不断观察别人的行动进行思考,进一步成长。

2014年,三年级的前辈已经毕业,队伍的漏洞逐渐显现,防守进攻都不成型,这一年乌野输了很多比赛,焦躁,沉闷,冲动横在球队之间,也横在日向与影山之间。胜利对于现在的影山是唯一选项,他又开始变得情绪不定,尽管脸上的表情仍然镇定自若,他们开始吵架,小到日向偷喝了影山的牛奶,大到他们以后该何去何从,每次吵完架日向都笑嘻嘻的贴过去,“影山,给我托球嘛,托球,”然后他们又和好,保持着其他人无法介入的频道。

2015年,日向和影山迎来最后一次春高,早已不再是没落的豪强,飞不起来的乌鸦,乌野再次拿到全国大赛的门票,一路过关斩将,在半决赛惜败井闼山高校,获全国第三,这算是乌野高校获得过的最高荣誉。但远远不够,至少日向是这样认为的的,最后一球,日向知道他自己起跳的时机并不对,可他仍旧朝影山要了球,最终被井闼山拦下,日向把这一切都归咎在自己身上,他没办法平静的接受,当队友抱作一团相拥时,他冲出了球馆,脚步带起了地上落叶,又漫无目的的落下,天空开始被乌云覆盖,沉沉的压了下来,渐渐的狂风开始用力的舞动起来,它呼啸着,旋转着,大雨就像天塌了似的铺天盖地倾泻而下,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条鞭子,狠命地抽打在日向的身上,他好像冷静一些了。

事到如今,日向才觉得还是太过依赖影山,无数次,在任何危机关头,影山总会将球送到日向手中,日向不自觉享受着依恋着这份不言而喻的信任,作为队友也作为恋人,可现实是这种对彼此的依赖与生活产生了矛盾,影山很早就走在了自己前面,很多知名球队也慕名而来,即使日向成长到可以接下影山的跳发也依然觉得离他很远很远,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希望影山可以停下来等等他,日向第一次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一旦变得贪心,就已经失去和影山站在一起的资格,长此以往自己永远无法追上影山的脚步,这份依赖或许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阻碍。

“呆子,你在干什么啊,站着淋雨你又想发烧吗?”影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日向身后,有些粗暴的掰过他的肩膀。

“影…山…”日向死死的抓着影山的衣服,对上影山的脸时迅速把头低下。

只是一瞬,影山才看清日向的脸庞,眼睛连带着眼角变得通红,一时间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影山伸出手包围住日向颤抖的身体,日向也从最初的轻微的呜咽变成嚎啕大哭,

“影山,影山,影山……”一遍一遍的,日向不断呼唤着影山的名字。

“日向,我知道我都知道,”影山轻轻的拍了拍日向的后背,“选择给你传球的人是我啊”

两人静默着,一声不吭,任凭磅礴的雨滴,打在他们身上,打在他们心里。

良久,影山没有预兆般的出声,“日向,我们分手吧!”

日向停止了抽泣,抬起头对上了影山那双深蓝色的眼眸。“我明白了。”

也许是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18岁的日向翔阳在17岁的影山眼里看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比起自己的失态,影山仿佛只是在说我今天吃了咖喱饭一样稀松平常,就如同现在,22岁的日向翔阳还没有完全释怀,21岁的影山飞雄早就波澜不惊。

“对不……”

“别道歉,影山,当时是我太脆弱了,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不是吗!”影山未说出口的话被日向出言切断,日向的眼睛也从影山身上移开,注视着远方。

相顾无言,只剩下沉默。

影山已经回到包间,日向还坐在秋千上,脑袋晕乎乎的,身体也变得沉重,他想应该好好睡一觉,就着电话告知明暗去向后,日向走在了回酒店的路上。

“小翔阳,等一下。”突然背后传来了宫侑的声音。

日向停下脚步,回头看见宫侑跑来的身影,“嗯?侑前辈,你怎么……”

“当然是担心你啊,我就去拿个饮料的功夫你就不见了, 半天也不见回来,还以为你又迷路了。”宫侑在日向身边停下,说话间还带着喘息。

“对不起侑前辈,我只是觉得有些困,就跟队长说先回去了。”

“那一起回去吧,反正我也不爱吃烤肉。”

两人断断续续聊些有的没的,很快回到了酒店,日向从兜里掏出房卡开门时,走廊的另一边传来了宫侑的惊呼,“我的房卡忘在包间了。”

“侑前辈,要不先进来吧。”

“谢了小翔阳,我先给阿木打个电话,让他记得帮我带回来。”

“噢噢,那门我就开着咯侑前辈。”

宫侑并没有说谎,注意到日向离开包间时影山也跟了上去,宫侑也远远的跟着,就站在背对他们的墙角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又追着日向的脚步回到了酒店,房卡遗忘在宫侑携带的包里,里面放着日向最爱吃的饭团。

或许是太过嘈杂,宫侑在连续打了好几通电话后才被木兔接起,好不容易交代好帮忙带回的东西,又被木兔扯着聊些不知所谓的话,一通操作下来竟话费了半个小时,日向房间的门还开着,宫侑踏进去关好门,发现日向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只有在日向不知道的时间里,宫侑才敢如此深情的注视着他,望着日向的熟睡的脸,宫侑蹲下来伸出手不自觉的抚摸着日向的脸颊,“什么时候你才能看向我呢?”



宫侑并不相信一见钟情,只是在和日向打过比赛后,他明白了那所谓悸动的情愫。

2013年,宫侑第一次见到日向,乌野正在与椿原打比赛,国青集训时宫侑就对影山这位二传手非常在意,利用首战轮空的间隙宫侑特意去观摩比赛,然而他的目光却不自觉被日向吸引,站在看台上居高临下审视着这个小不点,“那只是什么啊,”

甚至于对战前还特意跑到乌野戏谑一番,“我可不想和菜鸟打比赛,”鄙夷的视线穿过影山直逼日向,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那家伙虽然菜,但是一点都不弱,所以没有问题,”

宫侑更加来了兴趣,这个小豆丁到底有什么魔力让这位乖巧的二传手加以维护。

开局两人便使出令人震撼的初见杀,宫侑也总算明白,国青集训第一天影山那个超出常理的托球才是他最为顺手的,“近距离看更帅气了,拥有甩开拦网的速度,高度却丝毫不减,”宫侑开始有些理解影山的话了。

比赛总有艰难的时候,甚至于痛苦得好想停下脚步,“那么下一次我接球的时候你可要好好看着哦,哈哈哈哈……”日向爽朗的笑声驱散乌野的阴霾,也萦绕在宫侑的心尖,用宫治的话说,那家伙对待排球就像吃饭一样,每天吃好几顿肚子还是会饿,可每次吃到时就会觉得幸福,不管重复多少次,幸福感永远都不会减少,宫侑知道日向和他是同一种人。

“影山,拜托了,尽量少给我传球吧!”

“不,还需要田中前辈的进攻。”宫侑想没有人比他更懂影山身上发生的变化,攻手最大的武器不是由二传手来决定,他们只是为攻手带去更宽的视野更多的选项,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飞雄身上发生了什么,这家伙的乖巧听话都去哪儿了。”

漫长的回合战不断消耗着双方的意志,日向的目光追着球也追着影山,当影山伸出手去够向那颗即将过网的球时,日向毫不留情的在网前起跳,即使不是传球,日向也依然阻止了稻荷崎的连续得分。

“你倒是抱怨啊!”影山的脸色复杂又纠结。

“抱怨?为什么?下一球也要给我啊!”即使是对手,宫侑也有种被逼迫的感觉,原来这就是短时间里飞雄身上发生的事,不管球是低了还是短了又或者是近网了,只要是二传全力给出的球,就都是好的,

“真是令人感动啊翔阳君,”至此日向住进了宫侑心里。他有一种预感日向翔阳绝不会止步于此,所以在比赛结束他坚定的,带着欲望的指着日向,“总有一天给你传球的将会是我!”

尽管输了比赛,可宫侑依然觉得畅快,他的个性就像稻荷崎的横幅,无需追忆昨天,只需要向前看,重要的永远在下一个明天。

2014年春高宫侑带领的稻荷崎高校再次和乌野相遇,那抹橙色的身影再一次勾起了他的欲望,在这片9×10的长方形场地愈战愈勇,实现宫侑对日向的半个承诺,“总有一天给你传球的将会是我!但是在那之前,我会打败你。”

宫侑喜欢日向翔阳这个秘密只有宫治知道,宫治甚至不理解,他哥哥这个一上来就叫对方菜鸟的家伙,还妄想日向会对他留下好感,“阿侑,我想提醒你,日向和你只是打过一两场比赛,你们之间联系仅限于此。”

宫侑第一次没有与宫治唱反调,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年心里真的很难懂,有时是一团乱麻有时又顺理成章,或许宫侑在做出举动时自己也搞不明白,宫侑把队长的任务扔给了宫治,在乌野退场后穿过人群抓住了那抹橙色的身影,他以为自己可以坦然连接上与日向的关系,可一看到日向的脸心脏就止不住的狂跳,连带着说话也不利索,“那个,翔阳君……”

日向歪着头看着面前这位金发的二传手,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突然叫住了自己,“宫侑前辈,有什么事吗?”

“那个…就是,呃,可以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吗?”宫侑伸出手机递到日向面前,他甚至都不敢看日向的动作,却莫名在这人群之中感受到一双充满敌意的眼睛。

“好的,宫侑前辈。”日向接过宫侑的手机,打上了自己的号码,日向还回来时宫侑的心脏有些发烫,就像他手中的手机,日向的温度停在上面,宫侑紧紧的握着,仿佛牵着日向的手。

“那么再见了,宫侑前辈,比赛请加油哦!”日向挥手向他告别,转身跑入人海,跑向马路对面影山飞雄的身边,四目相对,宫侑看清了那双眼睛的来源。

“我好像来晚了。”宫侑如是想。

宫侑不再没日没夜的对着宫治表达日向的喜爱,一时之间他竟然开始变得沉稳,上课不再打瞌睡,不再偷吃布丁,不再和宫治打架,更多的时间里一个人的练球,然后在入睡前默默的刷着早已烂熟于心的关于日向的动态,宫侑也给日向发去过消息,只是话题都是关于排球的,影山已经先于他一步,那么宫侑可以开始没有负担的,毫无保留的爱着日向。

很快迎来毕业,宫侑毫无疑问踏上职业球员的道路,手机里日向的动态出现新的扉页,“最后一次春高,一定要赢。”配图是乌野的合照,比赛当天,他乔装打扮坐在乌野的应援席上,日向的头发长了,显得整个人幼态又精致,他看见影山在角落里为他绑头发,连续三天宫侑都坐在应援席上,默默的注视着日向与影山飞雄一起赢过一场又一场,他们借着胜利拥抱,借着击掌牵手,看上去是那么契合,直到半决赛输球后,日向情绪崩溃的跑出球馆,宫侑也跟着跑了出去,人太拥挤了他跟不上日向的脚步,找了一圈走一圈,他看见日向与影山在大雨中相拥,那场雨淋湿了三个人。

“再见!”是日向更新的最后一条动态,配图是成田机场。两年从巴西归来后日向加入黑狼,宫侑脑海中的记忆像梦境一样涌入浮现,像脚踩云朵一般无力沉沦,是关于那个魂牵梦绕的名字,是关于那个占满他整颗心脏的人。

现在日向正躺在近在咫尺的地方,他将手插进日向的发间,柔软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揉搓了一下,日向也翻了个身,将宫侑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整个压在头下,“影山!”

宫侑听到日向发出的呢喃,是做梦了吗,就算是梦那个人也没办法从你心里走出来吗,

“就算是这样这一次我绝不会让你逃走。”

他整个人已被日向翔阳侵蚀得体无完肤,想要亲吻日向的欲望再也抑制不住,俯下身,宫侑的影子笼罩在日向身上,就在将要双唇相接时,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这份寂静被打破,日向也被这敲门声惊醒,睁开惺忪的眼睛出现在面前的是宫侑无限放大的脸,这个距离好近,近到可以看清宫侑脸上的绒毛,近到可以数清宫侑的睫毛,日向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弹坐起来,两人额头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嘶,好痛,啊啊啊啊,对不起侑前辈,”日向一边捂着被撞得通红的额头一边道歉。

“……没,没事,”宫侑有些尴尬。

咚咚咚,敲门声又再次响起。

“我去开门。”日向起身朝门口走去,宫侑从蹲着切换到坐着的姿势,低着头无力的看着锃亮的木地板。

日向拧开房间的门把手,眼前赫然出现的正是刚刚在梦里自己拼命想要忘记的人,“影山,你…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我问了木兔前辈,你一直没有回包间,我怕你会不舒服,出去找你时发现你也没在外面,你们队长才说你先回酒店了,还有你晚上没怎么吃东西吧,这些是买给你的。”影山将水中的塑料袋递给日向,布丁,牛奶,饭团应有尽有。

“谢…谢谢。”日向鬼使神差的接了下来。

影山觉得这时候的他好像才会在自己面前示弱,这个笨蛋总是想要将一切做到最好,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我只是听之任之,为什么已经以前没有好好发现呢,如果现在还来得及的话,他还会不会回头呢,影山握了握拳头又松开抬起,亲昵的揉了揉日向的头发。

感觉到影山的手,日向的身体不自觉颤抖了一下,为什么为什么,影山会这么温柔,为什么要关心我,明明以前只会骂我呆子呆子的,明明明什么话都不会跟我说,为什么要这么温柔,不行,不能,不要,抚摸着我头发的影山的手那么轻柔温暖,我无休止的想要保存这份温暖,又开始变得没有勇气推开那双曾经助我跳跃的手,糟糕,眼睛有什么东西好痛,我不能绝不能在影山面前哭,日向耸立起肩膀,努力克制着夺眶而出的泪水。

“日向?怎么了吗?”日向感受到日向的肩膀产生了抖动,关切的询问着。

怎么办,声音也好温柔,影山以前的声音是什么样的来着?

“小飞雄,翔阳就不劳烦你操心了,我会照顾他的。”宫侑一只手搭上日向的肩膀掩饰着颤抖,话语里带着一如比赛前一样的宣示挑衅。当日向背对着宫侑去开门时宫侑的视线就从地板转移到日向身上,当然也看到了门口的影山飞雄,他就静静的听着两人的对话,直到日向一直没有回应,“所以,没什么事的话,小飞雄就回去吧。”

宫侑顺势把日向拉进了房间,也顺势关上了房门,日向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宫侑,他不懂,这个男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侑前辈,你到底在干什么啊,刚刚那样一定会影山被误会的。”

“影山影山影山,从刚刚开始你就一直没离开影山这个名字,为什么,现在明明你的二传手是我,站在你身边的是我,为什么你就是看不到我啊!”宫侑声嘶力竭的喊着,他嫉妒,嫉妒着如此占据着日向翔阳的影山。

“侑前辈,你……你在说什么……”

宫侑一直保护着这张名为友情的窗户纸,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张纸在他这里有多脆弱,于是他小心翼翼的做着日向的队友和前辈,只是就在今晚他知道了日向与影山或许早在两年前已经分手,他要揭开这层窗户纸下隐藏的汹涌的爱意,只是一步之差,也许他最终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但他想迈出去。

宫侑也不管日向那多么夸张震惊的表情,走上前无比珍惜的抱住这个他深爱的人,“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宫侑的声音断断续续,他把整张脸埋在日向的肩头,贪婪的汲取着日向的温度,日向感觉到肩膀被一股温热的液体浸湿,也许是罪恶感在作祟,日向停止了挣扎。

宫侑没有想过日向会放弃抵抗,这对他来说稍微有点惊喜,他慢慢的放开日向,伸手抚上日向柔软的脸庞,接着低下头腰亲吻日向的嘴唇,只是日向还是偏过了头,“对不起,侑前辈,我……”

宫侑也不生气,他知道日向现在对他没有爱,只是自己自作主张,“我知道,但我会等,

从今以后你可以多看看我吗?只要,你可以选择我就好。”

宫侑爱着日向翔阳的全部,爱他被砂砾打磨在手掌上的老茧,爱他被烈日炙烤而分层的肤色,爱他百分百信任起跳的身姿,爱他毫不留情抛开积累的光环重新出发的步伐以及他心上那道名为影山飞雄的疤。

被宫侑告白后,日向一直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除了训练之外日向总是有意无意的躲避着他,吃饭总会在最后或最早避免坐在一起,训练结束后也不再缠着宫侑加练,队里突然变得安静了起来,宫侑其实也知道,只是每次想要单独和日向说话时,他总会躲开或者岔开话题,宫侑只好选择在公寓门口堵他,日向回来时宫侑正靠他房间的门口,“小翔阳,你去哪儿了,这么久才回来。”

“呃,侑,侑前辈,我去吃饭了,你怎么站在这儿啊。”日向在门口停住脚步,又不敢看宫侑的脸,很不自然的将头扭向一边。

“你知道的吧,我在等你。”宫侑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见日向不说话,宫侑继续开口道,“不请我进去吗,还是说你想让我在这里说。”

日向从兜里掏出钥匙,转动锁芯打开了门,日向还没来得及开灯,就被随后而入的宫侑从背后一把抱住,“那个侑前辈请先把我放开。”

“我是不会那么简单就放弃的,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看着你,所以不要逃避我,”黑暗的空间里,两人的的感官被无限放大,日向很清楚的感觉到宫侑的呼吸打在自己的肩颈上,痒痒的,

“可是,侑前辈,我没法回应你啊,”宫侑直白又热烈的爱让日向手足无措。

“就算现在你没法回应我,也不要躲着我,我没办法舍弃对你的感情,所以才会持续到现在,如今我好不容易走到了这里,我绝不会就这样轻易的放你走的,所以,不要逃避我翔阳,不要逃避我爱你这件事。”

宫侑松开日向,双手扶着日向的肩膀让他面向自己,“我只是想在你身边,别推开我。”

宫侑一只手从日向的肩膀一点点的滑落,最终落在日向垂着的手上,他牵起日向的手放在心脏的位置,震耳欲聋的声音从日向的手上传递到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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